共1页 第1页 【悦读材料】鬼丫头沸腾聊斋(21-24)
怪谈之二十一《小轩窗》
鬼丫头
“啊……”一声惊叫,身边的女人一骨碌爬起来,慌里慌张的抓过衣服就往身上套。
他睁开惺忪的睡眼,不满意的骂道:“你撒臆症吗?又折腾什么?”
“我又看见她啦!不成不成,受不了,你这里我再也不敢来住了!我还是走吧,再有一回我非成神经病不可!”说完她匆忙下地,穿鞋,拿书包,开门就走。
他睡意全无,楞楞的坐起身,并没有想去送送那个女人,虽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。他并不在乎她,他在乎的是她“见到”的那个女人。
他的妻。
亡妻。
此时夜正浓,凉意袭来,窗棂仄仄作响,他的眼眶有些湿润。
爱妻,为什么不让我再见你一面呢?
寂静无声的夜,无人回答。
他只好点燃了一只香烟,让思绪随烟弥漫。
他与妻的爱情和婚姻堪称典范,童年青梅竹马,少年两小无猜,青年花前月下,一根红线早就把他们栓在了一起。自从考入同一所大学,他们的亲戚朋友就把他们算成了一对和美的小夫妻。当时羡煞多少人啊。
他沉浸在回忆中,手微微颤抖。
大学一毕业,他们就成了家,婚后的日子更是甜蜜,邻居常常看到小两口手牵手出去买菜、散步,你望着我,我望着你,眼睛荡漾着全是对方的身影。
他闭上眼,香烟燃到尽头,烧疼了手指。他一甩。
地上已经有不少烟头了,一个男人的家,自然是混乱的。他早没有心思收拾了,这哪里还能算是家呢?
他把妻子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来,他不忍看,不能看,看了就心痛。
三十岁的年纪,她说想要个小孩子了,他们两个人的孩子。他是喜欢孩子的,可是想到她要为此承受的痛苦,真的有些不忍。她却执拗起来。
想来真不该那么早答应她,她还像个孩子没有长大呢!
计划了要小孩,他们俩决定出去旅游,毕竟从此以后不能过浪漫随意的二人生活了,责任两字如同重担压在他们的肩头。他们租了辆小车,打算一路开到海边,车里带着帐篷,索性就过一次彻底的二人生活,谁也不要来打搅好了!
然而,悲剧就在最高兴的时候发生了。
一路畅快,她兴奋的哼着歌,一会又背起诗词,她的脸红红的,他实在忍不住,想侧头去吻她……就那一瞬间,前面出现一辆满载的卡车,他一打轮,车子向路边冲去,副驾驶的位子撞到大树……
每次想到这里,他就会出一身的汗。
他清楚的记得,她在车里背的最后一首词是苏轼的《江城子》。
那是她大学读中文系时就最喜欢的一首词了。他常说那词鬼气森森,她却说,她相信是有鬼魂的,还问他,她要是变了鬼他怕不怕?
现在他莫名的就想起了这首词。
十年生死两茫茫
不思量?自难忘
千里孤坟
无处话凄凉
纵使相逢应不识
尘满面?鬓如霜
……
一阵风忽起,窗帘被掀开了——
他惊呆了!
分明是妻,正坐在窗前梳理着长及腰际的黑发……
和那跑掉的女人说的一样!
自从妻死后,他悲伤得无法自持,甚至想和她一同到奈何桥。不过活下去的理由自然多过寻死的理由,纵然是“自难忘”,苏轼不也还是继续生活了“十年两茫茫”吗?待到“鬓如霜”的时候,时间自然会医治好伤痛的……
于是有一夜,他带了个女人回家。
他刚刚关掉台灯,那个女人就惊叫起来,说看见一个人在窗前梳头化妆!他开了灯,什么也没有。再关灯,她又叫,说有人在她耳边背诗,说什么千里孤坟……他只好再开灯,一切正常。如此反复几次,两人精疲力竭
,兴致索然,那女人怏怏的走了。他独自躺在他和妻共枕了多年的床上,盯着窗户,一夜未眠……
几天以后,没什么动静,出于本能,他又带了那女人回家。同那夜一样,女人深受刺激的在半夜里跑掉了。
这一回,他好说歹说,才哄了她跟他回家,没等天黑,就完成了好事,心里妥帖了些,相拥着睡了,没料到,半夜时分……
这一回与前几回不同,以前妻似乎只是吓唬那女人,这一回她竟然现身在他的眼前,一定是因为他们刚才所做的一切,真的激怒了她……她活着的时候,是个爱吃醋的女人……
他心头很愧疚的,望着窗前的妻的背影,那一头长发慢慢的飘了起来,妻竟渐渐转过身来……
她泪眼婆娑,一字一句念道:
夜来幽梦忽还乡
小轩窗?正梳妆
相顾无言
惟有泪千行
料得年年肠断处
明月夜?短松冈
……
谁说世界上没有鬼!
谁说有人不怕鬼!
他现在就怕的全身发抖,腿肚子转筋,冷汗如泉涌!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想说话,却话不成句。
“我问过你,我变成了鬼,你会不会怕我?”妻惨青的脸,笑口一开,唇红齿白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他挣扎着想回答。
“你说你不怕,可是我看你还是怕……我是你的妻子啊,你怕什么呢?”妻子梳好了头,黑发盘成髻。
他当然还记得,当初妻问起他的时候,他的回答是“夜夜长留半被,待君魂梦归来”。但那时候怎么想到,今日妻会真的魂归故里呢?毕竟人鬼殊途,冷气森森的妻,让他不寒而栗。
“我离开不过一年,你那半被便为别人而留了吗?”妻逼近一步,似乎想上前拉住他的手。
“别……”他终于说出话来,“你,你还是应该回到你的世界,安宁下来……”
妻古怪的向他一笑,“可是我是那么的爱你啊,舍不得离开你半步,我其实每天都在看着你,等着你。我不喝孟婆汤,没上奈何桥,就是在等你一同登转轮台,来世好再做夫妻。”
他低头,心里一阵发紧。实在后悔刚才还充硬汉,想着若能再见她一面也是有趣……真的见了,才知道相逢不如相忘。
“你怕啊?”妻如同生前一样淘气的笑,“怕我纠缠着你?那你给我一个离开的理由啊,比如——你不再爱我了。”
他不敢说。
“说吧,好歹夫妻一场,都这样了还在乎几句实话?”
像是有个鱼钩钩着他不得不吐,面对着虚无的鬼妻,他终于长叹一声——
“是的,我不再爱你了。不是现在,而是很早以前。我们从小在一起,熟悉得不能再熟悉,无论谁看我们都是应该成为夫妻的。可这对一个男人来说,失去了挑战,失去了刺激,剩下的只有无味的一系列程序。大学毕业前我就不再爱你了,可是我没有选择。校园里别的女生都对我没有‘意思’,只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。那时候我就不爱你了,甚至也许,我从来就没爱过你。”
他偷偷看她一眼,她并没有恼。他就继续说。
“结婚以后你更是缠着我,买菜做饭逛商场,什么都离不开我。我本来想忍耐下去算了,可是你偏偏闹着要小孩子。天啊,有了小孩子,我的一生就被死死的套住了!我终于忍不下去了。”
妻点点头。
“是的,我对不起你,我太渴望挣脱婚姻和家庭,我渴望挣脱你,我发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女人那么多的乐趣……我只能那么做了,我不能提出离婚,我背负不起道德的枷锁。”
他把抑郁了一年的话终于吐露出来。
妻平静的看着他,鼓励道:“说出来吧,那起车祸……”
“是的,那起车祸,是我故意的。”他此时方觉得自己是个男人。
“你死后我真的悲伤过,不过内心底更多是兴奋。我做的太漂亮太完美了不是吗?我表现的是那么的悲伤,所有的人都不怀疑,还都担心我会追随你而去。我收起了你的所有照片衣物,不是不忍看,是终于不必看!我们也好了那么多年,我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,你也不必怎么样,现在我把一切都说出来,你看,我实在是已经不爱你了,你可以恨我,怨我,离开我了吧?”
妻静静地望着他,平缓地说:“举头三尺有神明,其实在车子撞上树的一瞬间,我已经明白了一切,但是我还是不甘啊。今天我来,只是想让你亲口说出来这一切。”
他忽然惊觉:“我亲口说出来,又怎么样?”
妻笑了,“说出来,自然有人听得见!”
“谁?”他跳了起来,此时腿也不软了。
“判官爷爷,一众神明。他们早要拿你,我不忍,终于还是我自己来了,这样你也少受些苦……唉,你如此对我,我却还是爱你……”
“什么?什么什么?”他想到跑,可是晚了。
妻早已飘过来,握住了他的手,冰冷的。
“亲爱的,和我一起走吧……”
窗户忽然被风刮开,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……
天亮的时候,人们在楼下发现了他冰冷的尸体,血流的很干净,他原本白净的脸庞更加透彻。
警察勘察了现场,认为是自杀。
他家的窗台上,留下了一张纸,上面录的是苏轼的《江城子》。
他最后的笔迹——
十年生死两茫茫
不思量?自难忘
千里孤坟
无处话凄凉
纵使相逢应不识
尘满面?鬓如霜
夜来幽梦忽还乡
小轩窗?正梳妆
相顾无言
惟有泪千行
料得年年肠断处
明月夜?短松冈
人们都说,他是太爱他的亡妻了,才做出如此惊人之举。真是个情深意重的好男人,这样的男人当今世界去哪里找啊……
阅读次数:7613 2004-3-25 20:45@本站
续1
【悦读材料】鬼丫头沸腾聊斋(21-24)
怪谈之二十二《猫眼儿》
鬼丫头
下午的阳光正好,晒的人微熏,小枫懒洋洋躺在阳台上的摇椅里,感觉自己的思想正在一点点被太阳晒干,慢慢变的麻木起来。她知道,再有一阵含着花香的风吹来,她马上就能进入梦乡。
正当她玩味着这半梦半醒的乐趣时,猫猫猛的跳上了她的腿,小枫一惊,随即瞪大了眼睛,愠怒地看着眼前的猫猫——一只毛色漂亮的虎斑大黄猫。猫也瞪着无辜的眼睛和她对望
着,讨好的叫了一声:“喵……”并用圆圆的大脑袋蹭着她。这下,小枫无论如何生不起气了,她无奈的拍了一下猫的脑袋。
“淘气鬼!又是你来捣乱!”
猫猫却似乎得到了赞扬,更加无赖起来,索性四脚朝天的躺倒,嘴里发出呼噜声,期望小枫继续和它逗弄。
小枫把手伸过去,轻轻挠着猫的肚子和下巴,猫闭起眼,很享受的样子。
电话突然响起,小枫赶忙抱起猫站起身,把猫扔在摇椅上,自己冲向客厅。这个时候,一定是林寒打来的电话。
果然,林寒从上海打来长途,说是晚上就可以回北京了,小枫高兴地问他想吃点什么?那头说,甜滋滋的上海菜让人大倒胃口,惦记吃小枫做的红烧排骨了……两个人唧唧哝哝说开了悄悄话。
没有人的温暖午后,正适合热恋中的小情人在电话里甜言蜜语。
黄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离开了阳台,悄没声儿的站在小枫背后,歪着头听她打电话。阳光照射过来,猫的瞳孔是细细的一条线,很狡滑的样子。
小枫没有看见它。
这只猫不是买的也不是人送的,而是自己跑来的。
那是一个怪冷的冬天的傍晚,小枫下班回家在门口发现了这家伙。那时候它还是个可怜的小东西,毛又黄又干,冻的哆哆嗦嗦瑟缩在墙角。但是它的眼睛明亮而有神,它专注的看着小枫,似乎有绝对的把握她能收留它。
小枫也的确这样做了。
她把猫抱回了家,给它洗澡,吹风,喂牛奶,用自己的毛巾被为它布置了一个小窝,就放在床脚的暖气旁边。这样小枫只要醒来,睁眼就能看见它。
晚上猫窜上床,企图在小枫的被窝里找到更多的温暖和安全。它坚持不懈的从被窝的各个角度入侵。小枫一次又一次的把它拎出来。她记得电视里介绍说,不要和猫狗等宠物睡在一起,不卫生。
最后一次,小枫点着猫的脑袋说,你不许再淘气了!我给你起个名字叫猫猫,这样你就记住了,你不是狗也不是大象,不是老鼠更不是人,你是猫,懂了吗?猫猫?
黄猫眨眨眼,竟然仿佛是听懂了小枫的话,它挣脱了小枫的手,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的小窝,埋下头,呼呼大睡。
这以后,小猫长成了大猫,小枫把它调教的越来越乖,猫猫很听小枫的话。只要小枫在家,猫猫就形影不离,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转。有时候小枫都害怕会不留神踩到猫猫的大尾巴呢。
现在,它就蹲在小枫的脚边,专注的等小枫把电话打完,好再和它玩一会。
小枫终于放下电话,看看墙上的挂表,抓起书包,冲到门口换好鞋,没顾上拍拍猫猫的脑袋就出去了。她要赶快去商场买新鲜的排骨和蔬菜,林寒说,下了飞机会直接来她这里,有礼物要送给她呢。
大门“砰”一声关上了。
猫猫寂寞地蹲在那没有动,望着紧闭的大门,流露出失望的眼神。光线渐暗,它的瞳孔慢慢的由细线变成枣核,不易察觉。
小枫采购回来,兴奋的在厨房里摆开阵势,她要做一桌盛宴,因为她隐约的感觉到,林寒这一次,终于要送一个钻戒给她了……
林寒是小枫的第三个男朋友。
小枫其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,有不少男孩子喜欢她。不过她对恋爱这事情格外的慎重,父母都在国外,自己就更要为自己负责。她相信爱情和婚姻是很严肃的事情,是一辈子的大事,马虎不得。
小枫的第一个男朋友是大学的同窗,读书的时候谁也没敢点破两人之间的关系。直到毕业工作一年多了,小枫才正式邀请他到自己家来。没想到,那一次就结束了两人的关系,猫猫淘气,叼出了他的钱夹,里面居然有另一个女人的照片和情诗……不用说,小枫当场就下了逐客令。
第二个男朋友是在一次艺术展览会上认识的,他的风度当时就吸引了小枫。他画的一手好画,在展览会上他为小枫画了一张速写,成为他们交往的开始。
但是对于艺术家,小枫总有隐隐的担心,不知道他的激情是不是像搞创作那样,时而波涛汹涌,时而黯淡无光……终于有一天,小枫带他回了家。那天他喝了酒,走路摇摇摆摆,小枫实在是有些担心他。
进了门,猫猫迎过来……他却见了鬼似的惊恐不已,竟然一把抓起猫猫要把它从阳台上扔出去!小枫气坏了,这样一个不能控制自己的酒鬼怎么能托付终身呢!她救下猫猫,把他轰了出去。那一晚,猫猫吓坏了,小枫破例抱着它睡了……
第二天他酒醒了,忙不迭的打电话道歉,说自己当时真的是喝多了,一定要来赔罪。小枫冷冷的回绝了他,只是因为酒精的刺激,他就能虐待一只可怜的小动物,以后,他没准还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呢!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!
两次失败以后,小枫很久没有想到谈恋爱的事情了。直到林寒出现。
林寒是小枫父母在美国的学生,研究生毕业回到祖国,小枫的父母很中意他,特意嘱咐他回国后代他们来看望小枫,也有暗中撮合的意思。
父母选中的人一定比较可靠,小枫是个懂事的孩子,更何况,林寒的确非常出色,他用很短的时间就在一间国际公司做出了成绩,对小枫也是照顾有加。小枫的父母每次来电话也都不忘要问问林寒的情况。
俩人水到渠成的发展了关系。
这次林寒出差前,明确的告诉小枫,他要送一件意义非凡的礼物给她……
想到这些,小枫激动的面色有些潮红。那个生命里注定的男人就是他了吗?
菜都准备好了——凉拌三丝,告诉他那缠绵的思念;油煎鸡翅,告诉他想和他一起比翼双飞;四喜丸子,希望那喜事早早团圆;红烧排骨,那是他最爱吃的一道菜,希望今后的日子就这样实实在在,红红火火……再打开一瓶红酒,小枫对自己的手艺和创意都非常满意!
时间已经过了,可能是飞机晚点。
小枫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,猫猫跑过来,想蹿上她的腿。她拒绝了。
“淘气猫猫,不要来捣乱,看把我的新裙子抓坏!来,给你一块排骨吃……”
猫猫闻了闻,居然扭头跑了。
可能是排骨味道太重了,猫猫不喜欢,它只喜欢吃鱼的……
想着,就困了,小枫歪在沙发里,蜷缩着,睡着了。
恍惚间,有人向她走来。林寒吗?小枫看不清楚,问道。
那人不说话,慢慢的朝她走过来,是个陌生的男人,穿着一件黄色的夹克衫。他来到小枫的面前,定定地望着她,满眼充满了期待。
“你还记得我吗?风儿?”他问。
小枫摇头。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。
男人忧伤的叹气。他试图拉住小枫的手,被小枫甩开了。
他竟然流下了眼泪。
“风儿,我们是前世的夫妻啊!我们恩恩爱爱,情深意重,发誓来生还做夫妻。你得病先去了,我悲伤的无法活下去,就追随着你的脚步。可是你走的太急了,我眼看着你先来到三生石,喝下了孟婆汤……我来不及阻止你!我怕你会忘了我,忘了我们的约定,我就求判官爷爷,准我不喝孟婆汤,还到阳间和你相会。判官爷爷说,不喝也成,不过我不能再投生成人,因为这个秘密是不能说出口的,否则就是泄露了天机,要遭受惩罚的。我想了想,为了能和你再相伴一生,就咬牙答应了,我相信我至诚的心一定能打动天地,能唤醒你!……可是,如今,你却不记得我了……一点都不记得我了……”
小枫惶惑的摇头:“你在说些什么啊?这都是迷信啊,都是聊斋的故事吧?”
“你……你再好好想一想啊……风儿……我们那么多的日日夜夜……”
小枫笑了,“快别说了,都是什么和什么啊?我怎么跟做梦似的?”
他立刻变的严肃起来。“是的,这个梦是我唤醒你最后的机会了!风儿,你快醒来!”
小枫暗暗抱怨,林寒怎么还不到啊,被这个陌生男人这么纠缠下去,自己真要晕了。
“怎么,你在想别的男人?”他敏锐的感觉到。
“对,先生,真不好意思,我在等我的男朋友,他今天会来向我求婚,请你离开这里好吗?我想,你可能是认错人了,我真的不认识你,也不是你要找的人。如果你需要帮助,我想,公安局会帮助你找走失的人的。”
“他要向你求婚……求婚……他凭什么向你求婚……”男人喃喃道。
为了让他尽快离开,小枫只好硬起心肠说:“他要送我一枚钻戒,我接受了就成为他的妻子。”
“钻石吗?你看重这个?”他惶惶然问到。
“对,那代表着坚贞。”
“你在乎一块稀有的石头?”
“是。”
他四顾逡巡,很焦急的样子。“我没有钻石……我没有钻石……”
“您在说什么?”
他眼睛一亮,忽然拉住小枫的手,很用力,令她无法挣脱。
“我没有钻石,可是我有更名贵的宝石,我拿它来向你求婚!”
“什么?”小枫没听清,她吓坏了。
“看着我的眼睛!”男人命令道。
小枫不由自主的抬头——他的眼睛,晶莹,有神,那瞳孔竟然……竟然是一道细线!
“猫眼儿!”小枫惊叫,“你不是人,你是……”
男人更紧的攥住她!
“我用我最值钱,最名贵的宝石来向你求婚——猫眼儿!”
他忽然松开手,张开手指,猛的向自己的眼睛抓去!
“啊——”小枫尖叫着跌倒在地……
心扑通扑通在跳,小枫出了一身冷汗,刚才的噩梦让她简直要虚脱了。她无力起身,瘫软在沙发里。看看表,仅仅过了五分钟!
回想刚才的梦境,小枫打了个冷战。那个男人,那双眼睛,那猫眼儿……
她惊觉了,大喊着:“猫猫!猫猫!你在哪?”
没有回应,那个平时总依偎纠缠着她的小精灵此时悄无声息……竟然没了踪影!小枫心里莫名的不安起来。
门铃忽然响了……可能是林寒来了……
小枫整整衣服,暂时把噩梦和找猫的事情抛开。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跑去开门——希望林寒能给她一个热烈的拥抱……
透过门镜,没有看到人。
一定是林寒和她开玩笑呢!小枫笑着拉开门——
门外真的没有人,心里正纳闷,脚边有团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一下。
低头一看,正是猫猫!
“淘气鬼!你怎么会跑出去?又怎么会把门铃弄响的?啊?”小枫弯腰抱起它,又突然凄厉的惊叫起来,把猫扔在了地上——
猫的眼睛竟然是两个血窟窿,那晶莹透亮的猫眼儿不知怎么被挖掉了……
2004-3-25 20:45@本站
续2
【悦读材料】鬼丫头沸腾聊斋(21-24)
怪谈之二十三《沙图什》
鬼丫头
女人不耐烦的撇撇嘴,一把抓起遥控器,随手一按,打开了先锋音响。顿时,喧嚣的交响乐倾泄下来,淹没了一切。
他无可奈何的站起来,踱到落地窗边,眺望着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,那每一盏闪烁的灯光下,会有怎样的一个故事?
还是不要想别人的故事吧,俗话说,一家一本难念的经,自己还没成家,这经就快要念不下去了。他忍不住回头看看宽大真皮沙发上穿着真丝睡裙的女人。
女人并不看他。每次生气闹别扭的时候,她都是这样,不吵不闹,不哭不叫,就那么冷冷的,瑟瑟的,蜷缩着身体,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。
他有时候真希望她丢掉这大家闺秀,贤惠淑女的样子,还不如来一副泼妇骂街的德行,也给他一个粗声大气发泄牢骚的机会。
但是她不。
她是一个标准的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素质的小资女人,自己的形象是比生命来的重要的东西。她甚至不满意别人称赞她淑女,她希望成为一个“精品女人”。
都是这***“精品”让他吃透了苦头。
为了把这稀罕的“精品”娶回家,他必须让她所能接触到的一切相应的成为配套设施——房子,是独立的二层小楼,请了法国的设计师来装修布局;车,专门为她买了一辆甲壳虫,狭小的空间让他看着就憋气;音响和电视都是市面上最贵的,为了适应她的“精品”耳朵和眼睛;她要的所有首饰都是定做的,因为她坚决不能容忍有人和她有同样的品位;至于衣服帽子鞋子书包等等,足足的占满了整个衣帽间,很多的衣服她只穿三次就会送人……
好在这些东西以他多年来的奋斗和祖上殷实的家境还可以对付,毕竟是有钱就能买到的,而今天她提出要的那件东西,却是他压根从没听说过的——
沙图什。
在尽情的嘲笑了他的无知以后,她无可奈何的耐着性子给他补课。
“Shahtoosh,懂吗?”
这是她惯用的句式。
他只好摇头,这也是他惯用的回答。
“‘Shahtoosh’这个词来源于波斯语,shah意为国王、王者,toosh意为羊毛或毛制品。我要的沙图什,就是毛绒之王制成的稀有的披肩,你知道谁用过这种沙图什?”
又来了!他只好继续摇头。
“约瑟芬!传说拿破仑曾送给他的情人约瑟芬一条沙图什。约瑟芬满意极了,她甚至马上订购了四百条沙图什。”
我又不是拿破仑!
“而在印度和巴基斯坦,沙图什一直被作为传家宝或贵重的结婚礼物看待。一个女人一生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拥有一条沙图什!”
你也不是在印度!
她不再说话,期待的看着他。
“上哪能买到?”他问。
这回轮到她摇头了。“我在网上看,说沙图什往往在高档时装店甚至珠宝店出售,最高可达到四万美圆一条,比相同重量的黄金还贵。”
他开始出汗。“那玩意什么做的,这么金贵?”
“藏羚羊。”她微微一笑,“一件沙图什大约得五只藏羚羊。”
“那买卖这个还不得是非法的?”
她收起了笑容。“我一定要在婚礼上披一件沙图什,我要让那些浅薄的女人睁大眼睛好好看看,那一件柔软温暖无比的沙图什,是怎样慢慢的从我的结婚钻戒中穿过的!我保证她们一辈子没见过这样的珍品!我要她们知道,只有我能配的上沙图什!不,是沙图什只能配的上我这样的女人!”
她说的神采飞扬。
他听的黯然神伤。
“可是……”他的话才一出口,她就花容变色。
“如果你觉得我不配拥有一件沙图什,那就不要和我结婚了。”
“我是说,可是……”他闭了嘴,因为他看到了她不耐烦的撇撇嘴,一把抓起遥控器,随手一按……
眼看没法做通她的思想工作,他表示投降。
他怎么也不能理解,没有一条披肩,她就不和他结婚?那披肩能代表什么?是金钱还是爱情?想想他决定追她的时候,好朋友的劝告,他隐隐的犯起一丝悔意。
朋友在见了她一面之后,不客气的警告他,这个女人当成油画看看还成,放在家里当老婆却绝对是一个愚蠢的选择。
他当时不屑的回敬:“哥们你是嫉妒我了吧?这么出类拔萃的女人被我追到了,你别是狐狸吃不着葡萄了吧?”
朋友不好再说什么,只笑着扔下一句,“走着瞧,别后悔。”
现在他刚刚走到婚姻的大门前,还没迈门槛,就有点后悔了。倒也不是因为追求她花了多少钱,钱是王八蛋,没了再去赚。只是觉得,在她面前,他总是一个跟不上时代潮流的土老冒——
她的鳄鱼皮小书包里,总装着一本《挪威的森林》,他问她嫌不嫌沉?她说他土。
她经常到“星巴克”去喝咖啡,说喜欢那里棕褐色的温暖气息。他没听明白,她说他土。
她说要去吃火锅,却把他带进了一家叫“哈根达斯”的冰淇淋店。他问她是不是弄错了,她说他土。
……
长此以往,他的自信值降到最低点。
每当她露出不屑的嘲笑时,他的心情就疲惫至极。他鼓励自己说,结婚了就好了!谁知道,结婚这样一件终身大事却卡在一条小小的沙图什上!如果在一条披肩上前功尽弃,岂不是让朋友们看一场大大的笑话?
以他的性格,绝对不可以!
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,不惜一切代价的,要弄到一条沙图什!
沙图什!
他在心里狠狠的咬着这个字眼!
终于,当他把一条洁白轻柔的沙图什披在她的身上的时候,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他从没见过的光芒!头一次,他看见她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。他满足极了,全然忘却了所有为了弄这件沙图什带来的烦恼。
他看着她为他表演。
她轻轻拎起沙图什的一角,穿过戒指,然后慢慢的,慢慢的,拽动……那蓬松柔软,一米多长的宽大的羊毛披肩居然顺利的穿环而过!
极品!
他赞叹道。
她娇羞的问:“是在夸我吗亲爱的?”
“是是,当然是!”他长长的吐了口气。
婚期临近,准新郎新娘开始忙碌,办各种手续,定各项议程。
他却老觉得身体不太舒服。
痒痒,莫名其妙的痒痒,可是真的想去抓挠的时候,又消失了。看来马三立老先生给的偏方也不管用了。
他开始并没有太在意,但是这痒痒的程度与日俱增,他经常不得不当着人做出很不雅观的动作。去医院检查,却是什么毛病也没有,化验过敏的针剂打了三十多种,都不是。
终于有一个晚上,他打电话叫她到新房来。她搪塞着不想过来,说是结婚前夜不能相见。
他终于对她火了一次:“你***怎么有那么多臭毛病啊?不想结婚就直说!”
她终于答应过来,但是要天黑以后。
一个人在偌大的屋子里,痒痒又开始了,搅的人心烦意乱,他索性脱光了衣服,到浴室里用冷水淋浴!
在一个冷战之后,他忽然想到了那个卖给他沙图什的干枯的老太婆。
那是一个用纱丽把自己围裹的如同一个木乃伊似的老女人。她用不熟练的汉语告诉他,这件沙图什是她的陪嫁珍宝,当初她的父亲为了给她准备这件嫁妆,亲自跑到山里猎杀了五只藏羚羊……这是一件货真价实的沙图什。
“可你为什么要卖呢?”他问。
“为了钱,孩子。”老太婆回答,“还能为什么?”
他爽快的答应了她的价钱。
在送老太婆离开的时候,那个精通印度土语,辗转把这个出卖沙图什的老太婆找来的朋友,听到她嘀咕了一句话……
“也许,你不做这个买卖。”朋友回来后对他说。
“你是说我给的钱太多了吗?不,和我的未婚妻的一点小小要求相比,钱算什么啊?”他故做潇洒。
朋友摇摇头:“不是钱的问题。我刚才听那老太婆用土语说……”
“说什么?”他好奇的问。
朋友皱了皱眉,有点为难。
“说啊,我不在乎。”
“她说,让那不眠的灵魂和鲜血染红的罪恶跟着沙图什远离她吧,她终于能摆脱所有的折磨了,赎罪赎罪……”
“莫名其妙!”他的心里生出一丝寒意。“说的这是什么啊?”
“也许是诅咒?”朋友担心的说,“也许你不该买下它,这上面可是有五只藏羚羊的生命呢!”
“又不是我杀死的!再说我不买自然有别人买,世界上贪婪的人也不是我一个。何况,我是无神论者!不信邪!”
朋友不再说什么,看都没看那珍贵的沙图什一眼就匆忙走掉了。
现在他在冷水的刺激下,想起了这些,不免瑟瑟发抖,心里的凉意也越来越重。
门铃响了。他披上浴衣,冲出去,解脱一般。
她终于来了,几天没见,她有点不一样了似的。
也许是怕冷,她穿了长及脚面的风衣,头上还戴了围巾。
“亲爱的,我把你找来,是有事情一定要告诉你……”他急切的把她让进屋,让她坐在沙发上。
她低头不看他。
“还在生气吗?我刚才态度不好!对不起宝贝!”
还是不回答。
“那就是害羞?要做新娘子了!”他想用玩笑缓和一下气氛。
她的头更低了。
“好吧,我告诉你,我好象是生病了,全身都痒痒,可是一抓的时候却又找不到是在哪里痒。我看过医生,什么也检查不出,可是痒起来的时候,真的难以忍受!我担心咱们的婚礼……”
她开始呜咽着。
“怎么了亲爱的?”他温柔的托起她的脸——
天啊!
他惊的差点摔倒!
她原本靠资生堂化妆品保养出的白净面庞,竟然出现了一片片鳞片似的角质层!
她大哭着甩掉身上的衣服——竟然波及全身!她简直像一条丑陋的鳄鱼!
看着她令人作呕的身体,他突然感到剧烈的痒痒!从心里发起的痒痒!
他忍不住嚎叫着抓挠自己,指甲划出一道道血痕,越来越深……
盛大的婚礼现场,各界名流,演艺人士,上层社会林林总总的各色人等,怀揣着各自不同的心情,笑脸相逢在一起。男人们大多带着嫉妒的心情等着看据说绝顶的精品女人;女人们大多带着嫉恨的心情要瞻仰一下那传说中的沙图什。
可是等过了时辰,没见新郎新娘出场。
有人预感到不好,提议到他们的新房去看一眼。
当打开那座豪华小楼的铁门时,人们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了。
一个男人,全身赤裸,已经死去,僵硬的身上到处是用自己指甲划出的深深的血痕,找不到一块好的皮肤,血流遍地,已经凝成了咖啡色……
一个女人,惶恐的缩在角落里,她的模样令人生畏,全身上下布满了干巴巴的鳞片,一会笑一会哭,嘴里念念有词,显然已经神经错乱了。
当人们想要去救她的时候,她发出野兽一样“咩咩”的低鸣,用头去顶撞别人。
无奈大家只好放弃,选择了报警。
警察赶来的时候,她还缩在那里,双手紧紧攥住一团灰乎乎的毛巾似的东西,嘴里不停的念叨一个词——
“沙图什……沙图什……沙图什……”
2004-3-25 20:46@本站
续3
【悦读材料】鬼丫头沸腾聊斋(21-24)
怪谈之二十四《胭脂玉》
鬼丫头
雾气茫茫,升腾在幽深昏暗的河边,河水粘稠的仿佛不会流动。木桥仄仄,积年的朽木潮湿破旧,似乎随时会坍塌。
但是不会。
所有的桥都塌了它也不会倒,因为它是——奈何桥。
没有人见过这座桥,是的,没有人,因为它不是人间的桥,只有做了鬼才能找到它。
可是找到它又能怎么样呢?
就像那个正在桥上徘徊的孤魂,她这样走走停停,寻寻觅觅已经几百年了,几百年过去,她仍然没能走过这座桥。
这几百年里,她无法过桥去转世投生,因为她心里老是存着一句话,“我等你,就是到了奈何桥,我也等你!”
现在奈何桥是到了,可是她却忘了要等的人是谁,甚至,在慢慢的等待中,她忘了自己是谁……
有人劝她,反正是要喝孟婆汤的,那时候什么都忘了,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桥去吧。
她坚决的拒绝了。那一生未了的心愿,难道做了鬼就化了不成?不!不!我一定要等,到了奈何桥也要等,我要等的人,一定是我生前拼了命去爱过的,我一定是丢失了什么,等我找到了,我就能想起他,等到他;等到他,我才能有来世!
没有谁能帮助她,因为她把自己的灵丢了,她是一个没有灵的魂。除非,她能找回……
公元2002年8月的一个午后。
柳丝提前回到了学校,把行李拖进宿舍,她已经热的满头大汗了。尽管还有半个月才开学,柳丝却是在家一天也呆不下去了。继母并不喜欢她,但是在面子上,大家还是客客气气相安无事。家里的空气永远是那么的生疏淡漠,好像缺氧,让人憋得慌。
打工一结束,挣够了下学期的费用,柳丝就急忙提出要回学校抓紧进入学习状态,爸爸没有说什么,倒是继母礼节性的挽留了一下。柳丝只是拍了拍同父异母的小弟弟的脑袋一下,嘱咐他别去网吧贪玩,就拎着箱子出了门。
现在她晃荡着腿坐在自己靠窗的上铺上,屋子里还弥漫着灰土的味道。同屋的室友都还没有回来,阳光穿透玻璃窗,照耀出浮尘在舞蹈。
柳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,觉得索然无味。决定给苏霆打个电话。
苏霆是她的男朋友,两人不在一个系。
正要打电话,她忽然想起,刚才一通收拾宿舍,现在浑身跟活了泥似的,怎么见苏霆啊?端起脸盆要去洗澡,忽然想起来,暑假里学校的澡堂每周只供应两天热水!这可怎么好啊?
转了个身,她就有主意了,大下午的,先去后海游会泳,太阳快下山的时候,再去胡同里一个满干净的小澡堂花几块钱冲个澡,然后,去买个烧饼夹肉坐在岸边美滋滋的吃!等月亮出来了,听一会对岸的丝竹管弦……真是绝妙好主意!
电话里约好了苏霆。他说他早就收拾好了行李,正打算这两天也搬回学校住呢,他要柳丝在学校等他,他从家到学校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。柳丝说她等不及了,她正为自己的创作灵感感到冲动呢,叫苏霆把行李放在学校后直接去找她。没办法,苏霆已经了解了她的性格了,只要她想到了,就得去做,马上。
后海的水暖暖的,柔柔的,包容着她,爱抚着她。就像小时侯。那是第一次来这里游泳,是三岁还是四岁?记不清了,只记得她紧紧的拉住妈妈的手,不肯松开……
想起妈妈,柳丝的眼睛湿润了。她翻个身,换成仰泳的姿势。一瞬间,楼台垂柳全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金色,晃的她心里一阵迷茫混沌。忽然的就想躲避,躲避那金粉浮华,躲避那车马喧嚣,躲避那人声纷杂,躲避那紫陌红尘……
一个猛子扎下去,一切都安静了。
深处的水有些凉了,浅浅的水草扫着她的身体,飘荡在水中,她觉得自己很轻。
黑暗中忽然灵光一现——那是什么?
柳丝不假思索的潜过去,随手向刚才闪烁的地方一抓。
浮出水面,正要看看自己抓住了什么,苏霆已经在岸上一边挥手一边大喊大叫她的名字了。
“你干什么啊,潜水那么久,成心要吓死我啊?”苏霆严肃的说。
“讨厌,不许你说那个字!我最怕听那个了……你赶快呸呸!”柳丝爬上岸,披上苏霆递过来的毛巾。
“好好,呸呸。”刚才一着急,忘了柳丝的忌讳,她最听不得“死”字。
“我刚才捞了个东西!”柳丝得意的说。
“知道你水性好,可也别那么夸张啊,是不是个大田螺啊?你是不是惦记要炒田螺啊,别啊,没准还能出个仙女什么的……”
苏霆的玩笑说不下去了,因为柳丝慢慢的张开手掌,湿漉漉的手心上,躺着一块被水洗刷的干干净净,不沾一星泥渍的淡红色的光滑石头。
“呀,真漂亮啊。”柳丝把它拿到眼前,对着阳光,“还是半透明的呢,诶,还有一个小洞呢!”
“穿上根红绳,正好挂脖子上!”
“对呀!走走,买根红绳去!”
换好衣服,两个大孩子嘻嘻哈哈的跑过银锭桥,桥那边的烟袋斜街,有不少古玩店。
他们挑了一家门脸最小最破旧的铺子,按他们的经验,这样的铺子应该不会宰人,虽然他们只是想要一根红绳而已。
看铺子的是一个老爷爷,老的已经不自觉的靠在窗框上冲盹了。
柳丝他们等了一会,见老人微睁开眼睛,才轻声问:“爷爷,请问有红绳儿卖吗?”
“什么?”老人没听清楚。
柳丝把那块石头举在他眼前,“我要一根红绳子,穿这个。”
看到石头,老人忽然坐直了腰,他直直的盯着那石头,不说话。
“您怎么了啊?”苏霆问。
“胭脂玉。”老人说。
“什么?”
“胭脂玉。”老人又说。
“您说,这个是玉?胭脂玉?很值钱吗?”柳丝好奇的掂量着手里的石头。
“不。”老人摇摇头,“它并不值钱,不过它是胭脂玉。”
两个人都没能听懂老人的话。
“您到底有没有红绳子啊?”苏霆有点不耐烦了。
“我没有。你也别戴它。”老人说。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它是胭脂玉。”
苏霆拉了柳丝走出小铺,“这老头一定是老糊涂了,说话颠三倒四的。”
“他说不叫我戴它,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啊,连它的名字我也喜欢,胭脂玉——多好听啊!”
“你喜欢就成了,走,我们去别处买根红绳儿……”
开学没多久,天气就转凉了。
柳丝已经习惯了戴着那块红绳穿着的胭脂玉,她把它贴身戴着,只在没人的时候才偶尔拿出来把玩,玉温温的,似乎永远带着她的体温。
又是一个人声鼎沸的中午时分。
苏霆在食堂门口等了很久,腿都麻了,也没见柳丝。他只好叫住柳丝的一个同学,人家爱搭不理的样子。
“劳驾问一下,看见柳丝了吗?”
“看见了。”那男生瞥了他一眼。
“她在哪儿?”苏霆隐忍着继续陪笑脸。
“上课的时候看见了,下了课就没见了。”那男生坏笑着,敲着饭盒跑了。
“他……”苏霆生生咽下那句粗话。他知道柳丝他们系的男生都不喜欢他,谁叫他拐跑了他们的小才女呢。
不过苏霆现在顾不了那许多了,最近柳丝好象有些反常,她经常会忘记他们的约会,甚至忘记校刊的活动,忘记去图书馆自习,今天,难道连吃饭都忘了吗?而每一次找到她,她都在一个大家不怎么去的奇怪的地方——有一次是在新的实验楼的工地,一次是在操场最角落的杨树下,一次是在食堂后面的煤堆旁……每一次找到她,她都是一个人在发呆。问起她,她先是如梦初醒的样子,然后就是抱着他的胳膊傻笑,什么也不说。
今天不吃饭了!苏霆把空饭盒交给一个同学带回宿舍,他知道,他又得去到处找柳丝了,今天,无论如何,要问个明白,她到底是怎么了!
时有时无的蝉鸣更增添了苏霆的烦闷,那么大的校园,这丫头又跑到哪去了!真见鬼!
忽然想起,“鬼”这个字也是柳丝忌讳的,他赶紧“呸呸”了两下,没法子,都养成习惯了。
正一抬眼,看见一个熟悉的娇小的影子往生物系后面的小土山上走去。
那会是她吗?她可是从来不到生物系那边去的啊。
生物系的楼里有一股遮盖不住的福尔马林药水的味道。原因很简单,他们的地下室有一个存放尸体的大池子,人体解剖是生物系学生的必修课。
而柳丝自幼丧母,她目睹了妈妈的车祸现场和去医院抢救的场景,那血淋淋的一幕深深刺激了她。妈妈去世后,她害怕听所有跟死有关系的字眼,她忌讳别人在她面前说“死”“尸体”“鬼”……直到大学,她仍然摆脱不了,从来不到存放有尸体的生物系去,即使是有公共课在那里上,她也宁愿冒着被老师批评的风险而选择逃课。
所以一时间苏霆有点犹豫,那会是柳丝吗?
可不是她又是谁呢?那件红裙子,她都穿了一个星期了,扎眼的很。
苏霆悄悄的跟上去。
柳丝在小土山上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,她摸出挂在脖子上的胭脂玉,呆呆的看着,喃喃自语。
苏霆打算跟她开个玩笑。他像一个土匪一样,突然从树后闪出来!
“哈哈……”他夸张地笑。
柳丝惊的站起来,她脸色苍白,惊愕的望着他,一点也不认识的样子!
倒是苏霆被吓住了,他从来没见过柳丝这个样子,她的脸因为恐惧变的扭曲,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陌生和敌意。
“喂,柳丝,你怎么了?吓到了?是我啊……”他赶紧陪笑脸。
“你是谁?”她颤巍巍的问。
怎么?吓的连声音都变了?
“我是……你不认识我了吗?”
“我认识你吗?不……我不记得……”柳丝惶惑的望着他。
“天啊,不要啊,柳丝你别吓唬我了,我错了,我以后再不敢了。”苏霆绝对的投降。
可是柳丝却是一副认真的表情。
“你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吗?”她问。
“什么?”苏霆越发的糊涂了,“你在等我吗?”
柳丝颓然的坐下,“我忘记了……”
“柳丝,你没事吧?是我刚才吓着你了?可是你现在都快把我吓死了!”想到犯了忌讳,苏霆正要“呸……”
“死?我是不怕死的……我说过,死了也要等……可是我要等的是谁?是你吗?”柳丝幽幽的问。
苏霆已经说不出话了,怎么可能,这个最怕说“死”的丫头,刚才一口气说了三个“死”!
校园里铃声响起。
柳丝忽然笑了,“呵呵,苏霆,你们下午什么课?”
“啊?”苏霆哪里还想得起下午有什么课。
“我们是古典文学,我得走了,晚上想着在文科阅览室帮我占个座位!”
望着她冲下山的背影,苏霆这才觉出后背全是汗。
到底是怎么了?我和她,谁不正常?
当然是柳丝。
她已经发展到无缘无故的旷课,经常神情恍惚,她越来越像另一个人了。
苏霆非常担心。
一个晚上,她忽然的不说话,低头沉思,守在一边的苏霆知道,她又有“情况”了。他决定顺着她的话说,好看看她的脑袋里最近都在想些什么。
“我等你……”她说。
“我知道。”他说,“你等了多久了?”
“很久很久了,我知道你会来的,可是时间这么久,我怕我认不出你啊。”
“怎么会呢?”
“我最近终于慢慢的想起了一些事情,可是很模糊很模糊,像是被水浸过的画……”
“你想起了什么?”
“想起我们幼时的游戏,想起我们少年的相思,想起我们原本是相爱的,想起……他们要我们分手……”
“他们?他们是谁?”
“很多人。我想起我答应要等你的……可就是有一件事还没想明白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我记得我为了等你情愿去死,可是我死了没有呢?”
她眨着大眼睛望着他,满眼是凄楚和无助。
苏霆长出了一口气,他确认眼前的她不是那个怕说“死”字的柳丝。
可她是谁?
忽然他发现,她正用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胸前的胭脂玉!
他似乎想起了什么……
苏霆满头大汗的跑进烟袋斜街的那个破落的小店铺。
时间仿佛在这里不曾游走,小店里的梵香味道依旧,淡淡的未曾拂拭的灰尘依旧,那爱瞌睡的老爷爷也依旧斜倚在窗棂上。
“爷爷,爷爷您醒醒……”苏霆没有礼貌的打断了老人的梦境。
老人微张开眼,看见他,随即叹了口气。
“爷爷,求您告诉我,这胭脂玉到底是怎么回事?您上次为什么不叫我的女朋友戴它?求您告诉我啊!”苏霆急迫的说。
老人却慢悠悠的坐直了身子,看了看苏霆手上抓着的胭脂玉,好半天才终于开口。
“孩子,我早告诉你们了,这玉并不值钱,可它是胭脂玉。”
“那又怎么样?”
“这玉原本是极普通的白玉。是因为沾了主人的血,慢慢吸收才变成淡淡的胭脂一样的红色的。”
“您为什么不叫我女朋友戴它呢?”
“很简单啊,因为她不是它的主人。这玉是应该陪伴主人到阴曹地府去的,它应该被含在主人的口中,它吸收所有主人生前的信息。唉,不知道是哪个可怜的人儿,连这个东西也丢了,怕是做了鬼也是个没心的鬼,成了魂也是个没灵的魂……”
“老爷爷,我女朋友自从戴了她,老是说一些奇怪的话。”
“那不是她说的,是胭脂玉在说呢,在说它主人的故事呢。一定是它的主人不得安生,在苦苦的找它呢。玉这东西,有灵性的。”
“那我们该怎么办呢?”
“怎么办?有个孤魂野鬼在找她的玉,可是你们能给她送过去吗?”老人古怪的笑。
苏霆在炎热的下午打了个冷战。他谢过老爷爷,战战兢兢的信步来到银锭桥上。
这胭脂玉是柳丝从这里拣的,看来也只能还回到这里了。希望没了这东西的纠缠,柳丝能很快的变回原来那个可爱的丫头吧。
苏霆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:“不知道是哪个苦命的姐姐丢了这块胭脂玉,你的魂魄这许多许多年一定不曾安宁。我们没法子把这玉送还给你,我们还愿意在这凡世红尘作几年碌碌的俗人。你若有灵,就到这里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吧,也许找到这块胭脂玉,你就能想起你要等的人是谁了……”
他手一松,玉垂直落入水中,不见一星水花,不闻一声水响,就那么一下子滑进幽冥去了……
水还在流淌着,极慢极慢的,不知道源头在哪里,不知道尽头在哪里。
奈何桥上,那孤独的身影依然在独自徘徊。
她这样走走停停,寻寻觅觅已经几百年了,也许,她还要继续几百年,直到她想起她要等的人是谁。
没有谁能帮助她,因为她把自己的灵丢了,她是一个没有灵的魂。除非,她能找回……
2004-3-25 20:49@本站 共1页 第1页 评论:
短信评论请编辑PL170+空格+内容发送到037160599922
河南联通用户可直接编辑评论内容发送到1065600600211170
以上短信端口不另收取信息费。
发表评论:
|